第6章 野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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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野炊
秋風伴葉落，蔬果隨幽香。秋日的瑟瑟淒慘一般在青春少年的眼裏是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金燦的糧食和遍地落葉踩上窸窣的聲響，即使沒有夏日烈陽般的歡愉，也蘊含著秋天涼風的清爽。
“根據學校校領導商量決定，為了增加同學之間的感情和適當放松後更好的投入學習，我校將在近日組織一場秋游，大家可以去班主任手裏報名，希望同學們踴躍參與。”
廣播聲響起，即使是沒有下課課堂上也響起轟動的歡呼聲，總之對於學生來說不上課幹什麽都很有趣。
呼叫聲被老師強行壓下去，下課之後一秒繼續被隨之而來的高一學生的歡呼雀躍聲搞得老師想拖堂都拖不了。
報名自願性，但有新鮮勁兒支撐，大部分學生都選擇了去，只有個別沒有參加，許多同學都按耐不住圍在一起討論要怎麽放肆玩。
明沅聽到廣播之後揉揉眉心覺著是一個麻煩事，沒想參加也不去看沖進老師辦公室報名的學生，反正報名自願性也沒人逼他。
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明沅轉頭又看到那雙眼睛，他嬉皮笑臉懟到面前，明沅下意識皺眉拉開距離：“說。”
男生笑著收回戳人的筆撐坐桌子上吊兒郎當道：“秋游，你打算帶什麽去啊，我跟葛松想著東西太多的話咱們要不分著帶吧，咱仨玩。”
葛松是路修緣發小，現在也是同班同學，就坐明沅前桌。
“我不去。”
路修緣瞪大眼睛：“什麽？！”
他擡高了聲音，然後又閉上嘴，好在現在下課周圍都要吵死了根本沒人註意。
路修緣正襟危坐，一臉語重心長看著明沅：“不要一直死學習。作為高中生，學習固然重要，但是放松也必不可少啊！以後高三有的是你學習的時候，現在就放松點……”
明沅連筆都沒停，甚至能一邊寫大題步驟一邊回覆他：“我不感興趣。”
“你就當陪我唄。”路修緣思索後決定爭取一下，軟磨硬泡什麽的，什麽招都試一遍，見人堅決的模樣也不氣餒，“我還能給你分享我媽做的飯，她做飯還挺好吃的。”
聽到這裏明沅一楞，思路被打斷，筆尖頓住停留在試卷上暈出一個大大的黑點，眼神微閃抿唇緘默須臾。
所以秋游那天是不是可能會見到她？
“好，我去。”
班主任看著時間趁放學前幾分鐘在教室宣布完秋游的註意事項。
放學鈴聲伴隨著路修緣的懶腰，他還沈浸在自己強大的勸說能力的牛逼之中。
這娃真的覺得是自己勸動明沅的。
他目睹明沅前桌的人離開座位，然後挪了一下那個尊臀，坐到了他前桌的座位上，然後回頭。
路修緣：“……”
路修緣：“那你就回頭說唄那麽近的距離，你還非得換個位子。”
“坐一下而已，動的是我屁股又不是你屁股。我太無聊了來跟你討論討論秋游的事。”葛松努嘴示意路修緣看自己座位的方向表示沒撒謊，“阿姨那天是不是送你啊，我想吃阿姨做的便當。”
路修緣瞥了他一眼：“邊走邊說吧，家裏人要是知道你這個小兔崽子還吃我媽做的便當肯定要說我。這次我可是要請我同桌吃我媽做的飯。”
聞言明沅擡起頭看著他們兩個，路修緣托腮解釋：“我們兩家爺爺輩的關系不好，不讓我們來往，爸媽生意上也有過沖突，不過我們私底下玩得好他們也不是不知道，不拿到明面上就不會說，主要是我們老被彼此家裏人說壞話，煩得慌。”
葛松被他剛剛的回答有些無語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聽路修緣竟然會跟明沅解釋這麽多也好奇起來，想著跟他說兩句話。
“你好，我叫葛松，是路修緣的發小。Nice to me too.”
明沅：“……”
明沅沒有搭理，路修緣笑得四仰八叉：“Nice to meet you.傻鳥，你別以為口語發音像他聽不出來，他聽力可好了。”
明沅收拾好了東西背上書包就準備走，被路修緣扯住書包帶子叮囑：“不許反悔！”
明沅：“知道了。”
葛松一頭霧水看著明沅離開：“他怎麽回答你不回答我啊？這就是同桌的待遇嗎？”
路修緣攜傲氣挺胸跟人炫耀：“我同桌特別好吧，我人又帥又開朗誰會不喜歡跟我玩呢，哪像你。”
葛松：“6。”
.
夜晚是每一天最值得享受的時候吧。雲霭泛著藍光遮住月亮，些許的光撒在地面，蟲鳴輕輕，寧靜祥和，微風吹進來帶著秋天特有的涼爽。
明沅平躺在床上出神，宿舍裏四個床位並沒有完全住滿，只有他們三個人選擇住宿，其他兩個人已經磨牙打著呼嚕呼呼大睡。
回憶起白天路修緣和葛松討論的內容，自己腦中那臺老舊的放映機才開始緩慢旋轉，播放塵封已久的記憶。
黑白的噪點，模糊的聲音，和看不清的臉。
他們……長什麽樣子的？好像記不清了。
岑琴，路洹。如果你們發現路明沅和路明漫還活著並且就在你們後來生的兒子的身邊，你們會是什麽表情？
如果他和明漫沒有被丟掉，那是不是就可以和路修緣一樣穿上好看的衣服？明漫不會變成啞巴，就不用幹農活，也不會擔憂夥食保暖，可以去上學，這麽好看的小姑娘，肯定也有很多人跟她表白。他們可以吃到爸爸媽媽做的飯，可以獲得他們的愛，可以活得跟路修緣一樣，散發著太陽的味道，用笑臉迎接世界。
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但是沒有如果。
明沅的眼睛酸澀，脹得發疼。
他很少去想自己受的苦，滿腦子都是明漫燒啞的樣子，滿腦子都是明漫在被張波調戲時反抗不了的樣子。
嫉妒嗎？
嫉妒的。
就像孩童滾燙跳動的心臟，在被丟棄的那一天變得冰涼，即使它還在跳動。
說實話明沅並不知道為什麽路洹和岑琴會不要他們，但他知道一定是因為點什麽，如果只是單純不想要孩子了岑琴不會這麽哄他們三年才扔掉，也不會再生一個路修緣。
他想過報警，但最後決定先報覆，他不是什麽很善良的人。
你們只有跟我一樣痛苦，才算道歉。
.
大巴停滿學校的操場，年級主任在組織學生強調重點後就安排各個班去找自己的老師然後坐自己班的車。
明沅特意來得很早，視線亂飄，想尋找記憶裏那個熟悉的影子，但他已經不記得岑琴的樣子，只能去找路修緣。
這邊岑琴給路修緣塞盒飯：“你們不是去野炊嗎，怎麽還要我做飯。”
路修緣當然不能說給同學吃，把媽媽當成免費廚子怪不好意思的，於是笑嘻嘻解釋：“我燒烤技術又不好，到時候都烤糊了吃不了我豈不是只能餓肚子？”
明沅看到了路修緣，岑琴正在給他塞她做的飯，寵溺到眼神和溫柔的舉動盡收明沅眼底，不過只有她一個人，並沒有看見路恒。
神情淡淡繞路躲開岑琴的視線。
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候，等岑琴徹底走了再去跟路修緣匯合吧。
雖說不知道她能不能認出自己，但還是盡量躲著比較好。
那邊母子倆說著話半天不動彈，明沅懶得再等先一步繞過他們混著人群擠上大巴車，特意找最後一排不顯眼的位置坐下看書。
其實他拉開窗簾就可以看見路修緣和岑琴，但那種像下水道裏的老鼠一眼窺探別人美好生活的感覺他並不想再感受一次。
所以直到岑琴離開，路修緣在他身邊坐下的時候他都沒有再看一眼。
還是汽車發動了他才擡頭，看到路修緣目光灼灼盯著他嚇了他一跳：“？”
“哎。”路修緣假模假式嘆了口氣，“我看看我的好同桌什麽時候才能註意到我的存在，一心全撲在書上了，出去玩都不放過看書的機會啊這是，有這麽愛學習嗎？”
他在這一直叨叨，明沅無奈放下書，把視線放在窗外。
適當的放松對他是少之又少，對於長期處於在狀態緊繃邊緣和閉口不交際的他來說現在這樣是難得的一種放松。
大部分人因為太興奮前一天晚上沒睡好，現在都睡著了還挺安靜，平靜綿長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而他面無表情毫無波瀾看著窗外的樣子倒是跟這片呼吸聲很輕易融入到一起。
路修緣看了看他，本來想跟他搭話，也不想打破安靜氛圍，沒有開口。
到達地點後已經是中午，學校給了三個小時的時間組織燒烤野炊，燒烤道具學校這邊租了，從大巴車上搬下來，食材有前一天通知讓大家自帶。
不過真正到現實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屬實讓很多人都犯了難，他們都是有錢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自己燒烤，有的連燒烤這種便宜的東西甚至都沒吃過。
沒有想象得簡單，他們甚至不會提前一天上網搜搜看看攻略如何燒烤，一時半會兒就讓他們面對著濃煙和炭火灰頭土臉的。
一個班也就一兩個老師，有的老師也不是很熟練，幫忙幫不過來，葛松欲哭無淚：“這要是整得什麽時候吃上啊，別說三個小時了，到晚上都夠嗆。”
葛松嚎了半天，看路修緣沒反應，懟了懟目瞪口呆的發小：“你幹啥呢？咋這表情。”
他順著路修緣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起目瞪口呆。
明沅以前經常跟趙老爺子和明漫搭架子弄燒烤吃，別提有多熟悉操作，簡直是家常便飯，他一套利索的流程下來串已經快烤熟了。
那邊人還在鬧騰怎麽烤，這邊路修緣和葛松已經巴巴貼上去了。
路修緣：“明沅～哥～哥哥～”
明沅：“……”
你別說，還真是哥。
明沅這邊將調料擺在順手的位置，手法嫻熟握著簽子翻轉烤串撒孜然和辣椒面，他把第一份烤完的給路修緣。
堵上這位好弟弟的嘴。
路修緣嘴角控制不住上揚，神色掩蓋不住歡呼雀躍，吹了口氣然後得意洋洋沖葛松顯擺一下，咬了一口：“燙、燙，我操真好吃。”
葛松：“沅哥，why？”
明沅看明白了路修緣這位發小是跟路修緣一樣嘴碎，怕他繼續叭叭於是開了尊口：“拿的他的東西。”
葛松：“啊？”
路修緣：“不對啊我說我菜呢，明沅拿走了。”
怪不得，坐車那會兒路修緣就想問他兩手空空一會兒烤什麽，合著是料到了他們根本就不會，直接拿他們的烤了。
因為拿的是路修緣帶的，所以理所應當第一份給路修緣。
葛松迅速把自己的東西也拿過來，可憐巴巴沖明沅道：“大佬，請。”
明沅沒帶東西來其實還有很顯然的一點就是沒錢，不過他給路修緣和葛松烤，他倆就不會介意讓明沅吃他們的。
明沅實際上不怎麽餓，所以面無表情看上去任勞任怨地給他們當苦力。
沒打算和人有什麽沖突所以路修緣想吃什麽口味他都給調了，直到路修緣吃了好幾串之後才發現這樣好像有點不太好。
而且這東西看上去很好玩，明沅操作下來就顯得這事兒很簡單，讓他蠢蠢欲動的：“哥，你教教我唄？那也不能一直讓你烤，你也得吃啊。”
明沅往旁邊挪了挪，教路修緣怎麽烤，撒完佐料之後他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葛松也湊上來烤著玩，到後面已經不是為了吃了，純粹是因為好玩。
明沅見不得這種浪費食物的行為，直接把他們烤完不吃的都拿過來吃了，路修緣好似眼裏帶星星似的給明沅捧場：“哥！你真是我哥！你太他媽牛逼了，而且還節約糧食，你簡直全能！”
明沅：“……”
明沅頭疼。
烤了這麽久再加上有老師的幫忙多多少少也是都能烤上了，但第一次弄這種東西根本不好把握火候，還容易手酸和被燙到。
大部分人根本就沒吃兩口，路修緣和葛松已經吃飽了都，不是沒有人註意到這邊的情況，陸陸續續有膽子大的過去問怎麽烤了。
明沅烤得比老師都順手，不過他這揍性壓根不理人，路修緣和葛松幹脆去幫忙了。
旁邊有那堆架子有女同學嘗試很多次都弄得不太好，路修緣和葛松又已經出去幫別人了，有些緊張過來問明沅。
“那個，帥哥，能幫個忙嗎？”
明沅：“？”
明沅：“……我醜。”
女同學：？
Oh my god, are you sure
再蠢也知道他是不願意幫忙，女同學有點尷尬，就這麽回去不是很好意思，恰好路修緣在別的地幫完忙了看到這幕就猜到發生什麽了，大方拿起他自己手裏剛剛薅過來的串分給這女同學又去那邊幫忙了。
他轉頭沖明沅眨眨眼：“哥們為你分擔壓力～”
明沅沒理他，拿手機拍了兩張照打算給明沅和趙老爺子看。
手機像素不是很好，也多虧了這個糊掉的串就不是那麽顯眼。他不羨慕別人手裏嶄新的手機，自己賺的錢買了家裏三個人的手機並充了流量，還給家裏裝上了網，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比直接索取父母不勞而獲的要強很多。
當然他是特殊情況，如果可以他也想不勞而獲。
手機有時候會卡，所以也不能玩游戲，照片在微信群裏面轉了幾圈才發出去。
這個時間趙老爺子應該是在午睡，明漫回覆得很快。
漫漫：我猜猜是不是只有哥哥會燒烤！
沅：沒註意
漫漫：肯定是沒你行，他們都嬌生慣養的，我也好想念你烤的串串呀，你下次回來再給我烤，我想吃金針菇和牛肉卷！
沅：好
他平常白天沒有手機，等他在宿舍裏寫完作業覆習完的時候趙老爺子和明漫都已經睡了。
兩個人難得有時間聊好一會兒，明沅沒忍住一直在笑。
路修緣和葛松忙完回來，抱臂站在離明沅不遠處的地方，看著笑得溫柔嘴角一直沒下來的明沅，覺得簡直是見鬼了。
葛松：“我覺得他笑成這樣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路修緣點點頭。
一向漫不經心兩耳不聞窗外事雷也打不動的明沅竟然也會這麽溫和的笑，雖然開學到現在彼此之間還不是那麽的了解吧，但各位裝起來的人設早就都崩了，起碼明沅的死人臉和不愛理人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這真是太耐人尋味了！
路修緣想了半天，最終得出來一個“正確”的結果。
了不起的人物他見的也不少，但這麽厲害的多半是女朋友啊。
為了證實自己的都猜測，他湊近葛松的耳邊，一甩胳膊攬住對方的脖頸嘰嘰喳喳。
其實他們年紀都還不大，高一也就十五六，這個年紀要是談戀愛妥妥的早戀。
但明沅大他們，那就不一樣了。少說明沅現在十九二十了。
路修緣偷偷把明沅的真實年紀也爆了。葛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後知後覺地睜大眼睛。
葛松恍然大悟：“怪不得不跟其他女生說話，是有女朋友啊……那他女朋友占有欲還挺強的。”
路修緣輕笑著打趣，支著膝蓋：“沒準明沅就喜歡這樣的，你可別到處說他比咱們大四歲啊，我覺得他這麽晚上學肯定是有原因，你也不要揭人傷疤去問。”
葛松：“我看上去有這麽不靠譜嗎？”
路修緣：“你沒有嗎？”
葛松：“6。”
兩個人沒什麽別的話扯了，去別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要幫忙的，非常體貼沒有打擾明沅。
吃飽喝足到了時間之後坐回到大巴上，路修緣失去了剛剛跟葛松的那副大度姿態，湊過去就問明沅為什麽這麽晚才上學。
明沅倚著座椅不吭聲，窗開了半邊往裏灌風，吹得少年額前的碎發被撩起，露出雙黑漆漆的眸。
耳邊路修緣輕微的碎碎念還在傳來：“按理說能到這裏上學…不是家裏很有錢就是成績特別好…你肯定不是因為有錢，你聰明成這樣肯定不是因為成績不好覆讀好幾次才考上，那是因為啥啊……你能說不我好好奇。”
見他還在繼續，看上去真有些“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勢。
耳畔的喋喋不休實在太吵，要換成別人他倒是可以忽視，但這是路修緣，而且就坐在他耳朵邊上，忽視不了。
明沅側眸，眼神輕輕看了眼自己的同桌，依舊沒說話。
不過手上倒是非常利索地捂住了路修緣的嘴。
路修緣也在此刻終於反應過來一樣，人家不想說自己一直這樣問很不禮貌。
他眨巴兩下眼睛，猛地點點頭，隔著明沅的手做拉拉鏈狀。
明沅不願意說，他沒有再繼續問，被明沅放開之後就開始放空自己的大腦胡亂想象。
明沅是不是做過違法亂紀的事啊？雖然有點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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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伴葉落，蔬果隨幽香。秋日的瑟瑟淒慘一般在青春少年的眼裏是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金燦的糧食和遍地落葉踩上窸窣的聲響，即使沒有夏日烈陽般的歡愉，也蘊含著秋天涼風的清爽。
“根據學校校領導商量決定，為了增加同學之間的感情和適當放松後更好的投入學習，我校將在近日組織一場秋游，大家可以去班主任手裏報名，希望同學們踴躍參與。”
廣播聲響起，即使是沒有下課課堂上也響起轟動的歡呼聲，總之對於學生來說不上課幹什麽都很有趣。
呼叫聲被老師強行壓下去，下課之後一秒繼續被隨之而來的高一學生的歡呼雀躍聲搞得老師想拖堂都拖不了。
報名自願性，但有新鮮勁兒支撐，大部分學生都選擇了去，只有個別沒有參加，許多同學都按耐不住圍在一起討論要怎麽放肆玩。
明沅聽到廣播之後揉揉眉心覺著是一個麻煩事，沒想參加也不去看沖進老師辦公室報名的學生，反正報名自願性也沒人逼他。
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明沅轉頭又看到那雙眼睛，他嬉皮笑臉懟到面前，明沅下意識皺眉拉開距離：“說。”
男生笑著收回戳人的筆撐坐桌子上吊兒郎當道：“秋游，你打算帶什麽去啊，我跟葛松想著東西太多的話咱們要不分著帶吧，咱仨玩。”
葛松是路修緣發小，現在也是同班同學，就坐明沅前桌。
“我不去。”
路修緣瞪大眼睛：“什麽？！”
他擡高了聲音，然後又閉上嘴，好在現在下課周圍都要吵死了根本沒人註意。
路修緣正襟危坐，一臉語重心長看著明沅：“不要一直死學習。作為高中生，學習固然重要，但是放松也必不可少啊！以後高三有的是你學習的時候，現在就放松點……”
明沅連筆都沒停，甚至能一邊寫大題步驟一邊回覆他：“我不感興趣。”
“你就當陪我唄。”路修緣思索後決定爭取一下，軟磨硬泡什麽的，什麽招都試一遍，見人堅決的模樣也不氣餒，“我還能給你分享我媽做的飯，她做飯還挺好吃的。”
聽到這裏明沅一楞，思路被打斷，筆尖頓住停留在試卷上暈出一個大大的黑點，眼神微閃抿唇緘默須臾。
所以秋游那天是不是可能會見到她？
“好，我去。”
班主任看著時間趁放學前幾分鐘在教室宣布完秋游的註意事項。
放學鈴聲伴隨著路修緣的懶腰，他還沈浸在自己強大的勸說能力的牛逼之中。
這娃真的覺得是自己勸動明沅的。
他目睹明沅前桌的人離開座位，然後挪了一下那個尊臀，坐到了他前桌的座位上，然後回頭。
路修緣：“……”
路修緣：“那你就回頭說唄那麽近的距離，你還非得換個位子。”
“坐一下而已，動的是我屁股又不是你屁股。我太無聊了來跟你討論討論秋游的事。”葛松努嘴示意路修緣看自己座位的方向表示沒撒謊，“阿姨那天是不是送你啊，我想吃阿姨做的便當。”
路修緣瞥了他一眼：“邊走邊說吧，家裏人要是知道你這個小兔崽子還吃我媽做的便當肯定要說我。這次我可是要請我同桌吃我媽做的飯。”
聞言明沅擡起頭看著他們兩個，路修緣托腮解釋：“我們兩家爺爺輩的關系不好，不讓我們來往，爸媽生意上也有過沖突，不過我們私底下玩得好他們也不是不知道，不拿到明面上就不會說，主要是我們老被彼此家裏人說壞話，煩得慌。”
葛松被他剛剛的回答有些無語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聽路修緣竟然會跟明沅解釋這麽多也好奇起來，想著跟他說兩句話。
“你好，我叫葛松，是路修緣的發小。Nice to me too.”
明沅：“……”
明沅沒有搭理，路修緣笑得四仰八叉：“Nice to meet you.傻鳥，你別以為口語發音像他聽不出來，他聽力可好了。”
明沅收拾好了東西背上書包就準備走，被路修緣扯住書包帶子叮囑：“不許反悔！”
明沅：“知道了。”
葛松一頭霧水看著明沅離開：“他怎麽回答你不回答我啊？這就是同桌的待遇嗎？”
路修緣攜傲氣挺胸跟人炫耀：“我同桌特別好吧，我人又帥又開朗誰會不喜歡跟我玩呢，哪像你。”
葛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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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是每一天最值得享受的時候吧。雲霭泛著藍光遮住月亮，些許的光撒在地面，蟲鳴輕輕，寧靜祥和，微風吹進來帶著秋天特有的涼爽。
明沅平躺在床上出神，宿舍裏四個床位並沒有完全住滿，只有他們三個人選擇住宿，其他兩個人已經磨牙打著呼嚕呼呼大睡。
回憶起白天路修緣和葛松討論的內容，自己腦中那臺老舊的放映機才開始緩慢旋轉，播放塵封已久的記憶。
黑白的噪點，模糊的聲音，和看不清的臉。
他們……長什麽樣子的？好像記不清了。
岑琴，路洹。如果你們發現路明沅和路明漫還活著並且就在你們後來生的兒子的身邊，你們會是什麽表情？
如果他和明漫沒有被丟掉，那是不是就可以和路修緣一樣穿上好看的衣服？明漫不會變成啞巴，就不用幹農活，也不會擔憂夥食保暖，可以去上學，這麽好看的小姑娘，肯定也有很多人跟她表白。他們可以吃到爸爸媽媽做的飯，可以獲得他們的愛，可以活得跟路修緣一樣，散發著太陽的味道，用笑臉迎接世界。
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但是沒有如果。
明沅的眼睛酸澀，脹得發疼。
他很少去想自己受的苦，滿腦子都是明漫燒啞的樣子，滿腦子都是明漫在被張波調戲時反抗不了的樣子。
嫉妒嗎？
嫉妒的。
就像孩童滾燙跳動的心臟，在被丟棄的那一天變得冰涼，即使它還在跳動。
說實話明沅並不知道為什麽路洹和岑琴會不要他們，但他知道一定是因為點什麽，如果只是單純不想要孩子了岑琴不會這麽哄他們三年才扔掉，也不會再生一個路修緣。
他想過報警，但最後決定先報覆，他不是什麽很善良的人。
你們只有跟我一樣痛苦，才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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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停滿學校的操場，年級主任在組織學生強調重點後就安排各個班去找自己的老師然後坐自己班的車。
明沅特意來得很早，視線亂飄，想尋找記憶裏那個熟悉的影子，但他已經不記得岑琴的樣子，只能去找路修緣。
這邊岑琴給路修緣塞盒飯：“你們不是去野炊嗎，怎麽還要我做飯。”
路修緣當然不能說給同學吃，把媽媽當成免費廚子怪不好意思的，於是笑嘻嘻解釋：“我燒烤技術又不好，到時候都烤糊了吃不了我豈不是只能餓肚子？”
明沅看到了路修緣，岑琴正在給他塞她做的飯，寵溺到眼神和溫柔的舉動盡收明沅眼底，不過只有她一個人，並沒有看見路恒。
神情淡淡繞路躲開岑琴的視線。
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候，等岑琴徹底走了再去跟路修緣匯合吧。
雖說不知道她能不能認出自己，但還是盡量躲著比較好。
那邊母子倆說著話半天不動彈，明沅懶得再等先一步繞過他們混著人群擠上大巴車，特意找最後一排不顯眼的位置坐下看書。
其實他拉開窗簾就可以看見路修緣和岑琴，但那種像下水道裏的老鼠一眼窺探別人美好生活的感覺他並不想再感受一次。
所以直到岑琴離開，路修緣在他身邊坐下的時候他都沒有再看一眼。
還是汽車發動了他才擡頭，看到路修緣目光灼灼盯著他嚇了他一跳：“？”
“哎。”路修緣假模假式嘆了口氣，“我看看我的好同桌什麽時候才能註意到我的存在，一心全撲在書上了，出去玩都不放過看書的機會啊這是，有這麽愛學習嗎？”
他在這一直叨叨，明沅無奈放下書，把視線放在窗外。
適當的放松對他是少之又少，對於長期處於在狀態緊繃邊緣和閉口不交際的他來說現在這樣是難得的一種放松。
大部分人因為太興奮前一天晚上沒睡好，現在都睡著了還挺安靜，平靜綿長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而他面無表情毫無波瀾看著窗外的樣子倒是跟這片呼吸聲很輕易融入到一起。
路修緣看了看他，本來想跟他搭話，也不想打破安靜氛圍，沒有開口。
到達地點後已經是中午，學校給了三個小時的時間組織燒烤野炊，燒烤道具學校這邊租了，從大巴車上搬下來，食材有前一天通知讓大家自帶。
不過真正到現實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屬實讓很多人都犯了難，他們都是有錢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自己燒烤，有的連燒烤這種便宜的東西甚至都沒吃過。
沒有想象得簡單，他們甚至不會提前一天上網搜搜看看攻略如何燒烤，一時半會兒就讓他們面對著濃煙和炭火灰頭土臉的。
一個班也就一兩個老師，有的老師也不是很熟練，幫忙幫不過來，葛松欲哭無淚：“這要是整得什麽時候吃上啊，別說三個小時了，到晚上都夠嗆。”
葛松嚎了半天，看路修緣沒反應，懟了懟目瞪口呆的發小：“你幹啥呢？咋這表情。”
他順著路修緣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起目瞪口呆。
明沅以前經常跟趙老爺子和明漫搭架子弄燒烤吃，別提有多熟悉操作，簡直是家常便飯，他一套利索的流程下來串已經快烤熟了。
那邊人還在鬧騰怎麽烤，這邊路修緣和葛松已經巴巴貼上去了。
路修緣：“明沅～哥～哥哥～”
明沅：“……”
你別說，還真是哥。
明沅這邊將調料擺在順手的位置，手法嫻熟握著簽子翻轉烤串撒孜然和辣椒面，他把第一份烤完的給路修緣。
堵上這位好弟弟的嘴。
路修緣嘴角控制不住上揚，神色掩蓋不住歡呼雀躍，吹了口氣然後得意洋洋沖葛松顯擺一下，咬了一口：“燙、燙，我操真好吃。”
葛松：“沅哥，why？”
明沅看明白了路修緣這位發小是跟路修緣一樣嘴碎，怕他繼續叭叭於是開了尊口：“拿的他的東西。”
葛松：“啊？”
路修緣：“不對啊我說我菜呢，明沅拿走了。”
怪不得，坐車那會兒路修緣就想問他兩手空空一會兒烤什麽，合著是料到了他們根本就不會，直接拿他們的烤了。
因為拿的是路修緣帶的，所以理所應當第一份給路修緣。
葛松迅速把自己的東西也拿過來，可憐巴巴沖明沅道：“大佬，請。”
明沅沒帶東西來其實還有很顯然的一點就是沒錢，不過他給路修緣和葛松烤，他倆就不會介意讓明沅吃他們的。
明沅實際上不怎麽餓，所以面無表情看上去任勞任怨地給他們當苦力。
沒打算和人有什麽沖突所以路修緣想吃什麽口味他都給調了，直到路修緣吃了好幾串之後才發現這樣好像有點不太好。
而且這東西看上去很好玩，明沅操作下來就顯得這事兒很簡單，讓他蠢蠢欲動的：“哥，你教教我唄？那也不能一直讓你烤，你也得吃啊。”
明沅往旁邊挪了挪，教路修緣怎麽烤，撒完佐料之後他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葛松也湊上來烤著玩，到後面已經不是為了吃了，純粹是因為好玩。
明沅見不得這種浪費食物的行為，直接把他們烤完不吃的都拿過來吃了，路修緣好似眼裏帶星星似的給明沅捧場：“哥！你真是我哥！你太他媽牛逼了，而且還節約糧食，你簡直全能！”
明沅：“……”
明沅頭疼。
烤了這麽久再加上有老師的幫忙多多少少也是都能烤上了，但第一次弄這種東西根本不好把握火候，還容易手酸和被燙到。
大部分人根本就沒吃兩口，路修緣和葛松已經吃飽了都，不是沒有人註意到這邊的情況，陸陸續續有膽子大的過去問怎麽烤了。
明沅烤得比老師都順手，不過他這揍性壓根不理人，路修緣和葛松幹脆去幫忙了。
旁邊有那堆架子有女同學嘗試很多次都弄得不太好，路修緣和葛松又已經出去幫別人了，有些緊張過來問明沅。
“那個，帥哥，能幫個忙嗎？”
明沅：“？”
明沅：“……我醜。”
女同學：？
Oh my god, are you sure
再蠢也知道他是不願意幫忙，女同學有點尷尬，就這麽回去不是很好意思，恰好路修緣在別的地幫完忙了看到這幕就猜到發生什麽了，大方拿起他自己手裏剛剛薅過來的串分給這女同學又去那邊幫忙了。
他轉頭沖明沅眨眨眼：“哥們為你分擔壓力～”
明沅沒理他，拿手機拍了兩張照打算給明沅和趙老爺子看。
手機像素不是很好，也多虧了這個糊掉的串就不是那麽顯眼。他不羨慕別人手裏嶄新的手機，自己賺的錢買了家裏三個人的手機並充了流量，還給家裏裝上了網，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比直接索取父母不勞而獲的要強很多。
當然他是特殊情況，如果可以他也想不勞而獲。
手機有時候會卡，所以也不能玩游戲，照片在微信群裏面轉了幾圈才發出去。
這個時間趙老爺子應該是在午睡，明漫回覆得很快。
漫漫：我猜猜是不是只有哥哥會燒烤！
沅：沒註意
漫漫：肯定是沒你行，他們都嬌生慣養的，我也好想念你烤的串串呀，你下次回來再給我烤，我想吃金針菇和牛肉卷！
沅：好
他平常白天沒有手機，等他在宿舍裏寫完作業覆習完的時候趙老爺子和明漫都已經睡了。
兩個人難得有時間聊好一會兒，明沅沒忍住一直在笑。
路修緣和葛松忙完回來，抱臂站在離明沅不遠處的地方，看著笑得溫柔嘴角一直沒下來的明沅，覺得簡直是見鬼了。
葛松：“我覺得他笑成這樣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路修緣點點頭。
一向漫不經心兩耳不聞窗外事雷也打不動的明沅竟然也會這麽溫和的笑，雖然開學到現在彼此之間還不是那麽的了解吧，但各位裝起來的人設早就都崩了，起碼明沅的死人臉和不愛理人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這真是太耐人尋味了！
路修緣想了半天，最終得出來一個“正確”的結果。
了不起的人物他見的也不少，但這麽厲害的多半是女朋友啊。
為了證實自己的都猜測，他湊近葛松的耳邊，一甩胳膊攬住對方的脖頸嘰嘰喳喳。
其實他們年紀都還不大，高一也就十五六，這個年紀要是談戀愛妥妥的早戀。
但明沅大他們，那就不一樣了。少說明沅現在十九二十了。
路修緣偷偷把明沅的真實年紀也爆了。葛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後知後覺地睜大眼睛。
葛松恍然大悟：“怪不得不跟其他女生說話，是有女朋友啊……那他女朋友占有欲還挺強的。”
路修緣輕笑著打趣，支著膝蓋：“沒準明沅就喜歡這樣的，你可別到處說他比咱們大四歲啊，我覺得他這麽晚上學肯定是有原因，你也不要揭人傷疤去問。”
葛松：“我看上去有這麽不靠譜嗎？”
路修緣：“你沒有嗎？”
葛松：“6。”
兩個人沒什麽別的話扯了，去別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要幫忙的，非常體貼沒有打擾明沅。
吃飽喝足到了時間之後坐回到大巴上，路修緣失去了剛剛跟葛松的那副大度姿態，湊過去就問明沅為什麽這麽晚才上學。
明沅倚著座椅不吭聲，窗開了半邊往裏灌風，吹得少年額前的碎發被撩起，露出雙黑漆漆的眸。
耳邊路修緣輕微的碎碎念還在傳來：“按理說能到這裏上學…不是家裏很有錢就是成績特別好…你肯定不是因為有錢，你聰明成這樣肯定不是因為成績不好覆讀好幾次才考上，那是因為啥啊……你能說不我好好奇。”
見他還在繼續，看上去真有些“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勢。
耳畔的喋喋不休實在太吵，要換成別人他倒是可以忽視，但這是路修緣，而且就坐在他耳朵邊上，忽視不了。
明沅側眸，眼神輕輕看了眼自己的同桌，依舊沒說話。
不過手上倒是非常利索地捂住了路修緣的嘴。
路修緣也在此刻終於反應過來一樣，人家不想說自己一直這樣問很不禮貌。
他眨巴兩下眼睛，猛地點點頭，隔著明沅的手做拉拉鏈狀。
明沅不願意說，他沒有再繼續問，被明沅放開之後就開始放空自己的大腦胡亂想象。
明沅是不是做過違法亂紀的事啊？雖然有點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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